我本身是个无神论者,但因为早些对看阿兰 · 德波顿的《写给无神论者》十分喜欢,反而对宗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后来零零星星的参加了几次礼拜,半年禅修课,搬到杭州之后更是有机会清晨去法喜寺和永福禅寺静坐一会,虽然并未产生对某些宗教信奉的想法,但对宗教中关于我们的烦恼忧虑从何而来又如何消解,以及人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,毕竟这些大问题,先哲们其实所思甚多。
这本书便是将佛学中宗教的部分剥离后,用普通人的眼光来从佛学中可以汲取到的智慧。
在佛学中主要的观点,来自于消灭欲望。但我们大可不必如此严苛,而是意识到我们感受到的种种「苦」,皆是不满足造成的,在梵语中,duḥkha 也可以翻译为不满足。
我们的不满足,源自于我们希望追求到快乐。但抛开宗教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,我们的基因要求我们最大化的繁衍后代,多数直接的「快乐」都和增加生存权和生育权这两个行为有关。而如果快乐绵长且易得,则我们将会丧失继续做某些事的动机,所以快乐永远是短暂的。
另一方面,我们的烦恼来自于对失去这两种权利的恐惧,但工业革命后的时代发展太快,我们的大脑来不及进化,所以我们为了提高生存的概率,依旧对增加脂肪、疑神疑鬼、焦躁暴怒情有独钟,却没有考虑过其实我们很难受到如此直接的生命威胁了。
所以我们不满足,导致我们感受到「苦」,而我们日常被各种情绪捉弄,总是带着有色的眼镜看世界,所以无法达到「空」的境界。
色即是空,这个词一提起来,大家就会嘿嘿一笑,但这其实是误读。色并非是和性有关的意思,而是我们对于任何事情(哪怕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)总会默认的先入为主的带上感情色彩,以至于我们无法客观的去观察和理解这个对象到底本来是什么样的。
举个简单的例子,想象一下熊诗璇和张力,你会自然的为前者代入一个秀丽的女性形象,而后者很可能是一个戴眼镜的程序员。但其实这两个词汇,并不代表任何意义。我们之所以迅速的给万事万物赋予内涵,是因为进化要求我们这么做,尽快的做出判断才能更好地在自然界中生存下去,但带来的副作用就是,我们始终被情绪所驱赶,无法看到事实是什么样子的。
人们对东西先入为主的感触,其实是不真实的。佛学中「空」的核心,是让人们更自由,自由的选择想要体察什么东西。要想真正的去「体验」想要体验的对象,必须先降低感情的浓度,不做任何预判,继而接受对象的所有,就能获得更加丰富的体验。
另外经常在张小龙语录中出现的「贪嗔痴」,其实并非是三种欲望,而是两种欲望结合诞生了一种行为。
- 贪,就是被一个事物吸引
- 嗔,泛指一切负面情绪
- 贪 + 嗔 = 痴,即对各种事物做感情判断,戴上了有色眼镜
而所谓的涅槃(nirvana),也不是一把火把自己烧成灰烬。把自己和自己的 tanha(饥渴、贪爱)分开,就是「涅槃」。我没有达到过这样的境界,作者也是说听别人讲到是什么状态,但是有两点是可以推演出来的,一个是内心的足够安宁不被打扰,另一个是对周围事物有非常清晰的认知,不被情绪所左右。
书中也提到了如何化解情绪的方法,这一点和在冥想课上学到的是一样的,即觉察自己的情绪(对冥想有兴趣的可以阅读《正念禅修[4]》这本书),不要用意志力的方法去「对抗」欲望,而是用正念的方法去「化解」欲望。当你能觉察出来「我在发怒」,「这件小事也值得我去发怒啊」,可能当下那一刻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。
自控的关键不是调动理性,而是调配感情。因为我们所有的决策,都是从感情开始,以感情结束。理性只不过是感情的工具,感情才是真正的决策者。
另外关于佛学中比较重要的「无常」和「无名」的概念对我也很受用,虽然本书并未从这个角度来解读,但在《正见:佛陀的证悟[5]》这本书中阐述的颇为细致。
无常,便是可以理解为变化,是这世间唯一确定的东西。无常并不意味着死亡,而是意味着变化。任何事物和另一个事物之间的位置或关系变了就是无常。变化是不可避免的,而死亡只是这个循环的一部分。
没有不切实际的期待,就不会有失望。如果了解一切都是无常,就不会攀缘执着;如果不攀缘执着,就不会患得患失,也才能真正完完全全的活着。
恐惧和焦虑是人类心中主要的心理状态。恐惧的背后是对确定性的不断的苛求、我们对未知感到恐惧。人心对肯定的渴望,是根植于我们对无常的恐惧。
当你能觉察不去定型,确信这些关联的成分不可能保持恒长与不变时,就能生起无畏之心。准备好面对最坏的情况,同时又能容许最好的状况发生。
无明,一切情绪皆苦。导致痛苦的是人的情绪,情绪即痛苦。无论直接间接,一切情绪都生起于自私,都与我执有关。如果想要根除痛苦,就必须培养觉知,留心情绪,学习如何避免被鼓动起来。
情绪的起源根植于误解,因此根本上是错误的。基本上所有的情绪都是一种偏见,在每一种情绪之中,都存有分别心的成分,也就是无明的根源 —— 我执
无明单纯的就是不了解事实,或对事实了解不正确,或认识的不完整。所有这些形式的无明,都导致误解和误判,高估和低估。
任何源自无明所做的行为,都是冒险。我们在不了解或者不全了解的情况下行动,就不会有信心。我们根本的不安全感就是由此而生,创造出所有这些有名或无明、已知或未知的各种情绪。无名的喜乐只不过是不断高估对自己有利的可能性,以及低估障碍而已。
当你有了觉知 —— 就像知道自己走在悬崖的边缘,了解前面的危险但是仍旧可以继续前行。带着觉知行走不再那么恐怖,反而是非常刺激,因为不知才是恐惧的真正根源。
另,这本书已经有了简体中文版《洞见》。